万人

我在万人归墟处,看万人长埋

愿与君齐 7下

  红府。
  “二爷可在啊!”一进门,齐桓便大声嚷嚷着,权将这红府当成了自家一般,显然是忘了之前的那一片尴尬。
  其实若当真论起来,这红府倒也确实算得齐桓半个家的。
  毕竟幼时的齐桓便是在这红府长成的。
  还记得当时奶包子一般的齐桓整日里跟着大他五岁的二月红,而那时的二月红全然不及现在的性子温和细柔,往往是一身朱红的长袍在前头走的飞快,毫不顾及身后年幼而腿短的齐桓,齐桓倒是不急不躁只是偶尔奶声奶气的唤一句“红姐姐你慢点!”
  可是因了这一叫二月红走的是更快了。
  后来长大了,二月红遇到了丫头,于是乎便从那风流浪子变成了痴情种,言语间都是如绵绵春雨般的温柔。
  而齐桓也因了齐父那“仙人独行”的卦突然的就转了性子,从前那软萌软萌的小团子开始了劣性生长,再也不跟在二月红后头玩耍,反是与那不曾相和过的狗五以及少年老成的解九搅和在了一起。整日不着正事,闯着各种大大小小的祸。
  更甚者,这三个败家孩子趁着除夕夜大人们无暇顾及时,竟是互相瞒了对方的家长,相约着要去城外的土匪窝里偷两把步枪玩玩!
  幸而齐父放心不下去了别家玩的齐桓,遣了下人去寻,如此,兴高采烈的三人方到城门口便被拦了下来,各自被各自家的人领了回去。
  当被问要去做甚时,鸡贼的狗五和解九是撒了慌,只称是要去消消食。
  然而齐桓却是一五一十的道了出来。倒不是他傻,他知道即使自己不说,自家老爹也仍旧会知道,如此,倒不如大方承认的好。
  果然,齐父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:“你倒真敢说!你们就这样去,你就不怕你们就这样死在那里!”
  齐桓毫不畏惧齐父那气急了的模样,慢悠悠的开口:“爹,你就放心吧,我是算过了才去的!卦象显示有惊无险,所以我们才去的,要不然我们可不敢去!”
  “闭嘴!去,给我上祠堂里跪着,没我的允许哪都不许去!”听了齐桓的话,齐父更气了,一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。
  齐桓撇撇嘴,垂头丧气的朝祠堂走去。
  于是齐桓一跪就跪倒了第二天早上。
  翌日。
  当齐老爷踏进祠堂的门时,看到跪的东倒西歪的齐桓心里一软,已消了一半的气此时全没了。
  “唉。”
  叹口气,上前抱起了齐桓。
  “桓儿啊,爹只愿你平平安安啊……”
  “嗯……爹……桓儿……是惜命的……”也不知是梦中无意还是听到了齐父的话,齐桓悠悠的说了这么一句。
  齐父却是心里一惊转而又是一酸。
  这一切本不是他这般年龄的孩童该经历的。
  可偏偏……
  齐家自古操的就是窥探天机寿数折半的业,自然而然的,齐家人便是自有意识起就开始学些玄学道术,所以齐家人更是将这折半的寿数活成了他人的不知几生几世,如此以致齐家人自小就活的过于清明看的太过透真,也活的太累。
  世人总说九门解家工于心计,万般的谋计皆是于心而出,可是真正工于心的,是齐家人才对啊。
  “所谓算命,算的更是人心。”
  只是,为了能在这乱世活的更平平稳稳,齐家便自退了身位,甘隐奇学愿敛傲骨。
  即便一代代的将齐家绝学传了下去,可是却从不曾显露半分山水。就仿佛齐家之术只是为了不消失所以才传,而非为了人性中的欲而传。
  可齐家人仍旧是有欲的啊。
  只是俗世人的欲是天下,齐家人的欲却是为这天下。
  更何况,齐桓的命格前所未有,前所未见。死处逢生,生中蕴死。
  仙人独行,遇山方解。
  “桓儿啊,爹是不是错了,爹不该一意孤行耗了余生的寿数来求你的命格的。若是不求,至少你还会是如以往般不失孩童的天性,至少你不会心若已死般不再贪生……你说你是惜命的,可你,惜的究竟是因为你真惜命,还是仅仅是因为我要你惜?”
  “……你的天赋是齐家从未有过之高,命格也是从未有过之奇,桓儿,这一切于你究竟是福是祸啊?”
  仙人独行。
  齐父弃了余生的寿命也只换来这看不出缘由的四个字。
  可是自从齐桓不再跟着二月红了,二月红却开始想这个小团子了。
  经常假意路过齐府,只为看一眼齐桓在做什么。然而并非每一次都能见到齐桓,反是十次里面才有那么一次能够幸运的见到。
  而那幸运的一次见到,齐桓也不再是如以前般那样亲昵的用糯糯的声音唤一句“红姐姐”,而是带着十分的疏离和一张皮笑肉不笑的面具客气的道一句“红二爷”。转而便去寻狗五解九玩耍。
  如此,二月红也只能回一句“小八爷”。
  而后看他远去,心里默念,若能回了过去的性子,倒愿听你叫一辈子的红姐姐。
  是了,二月红是除了齐父外最熟知齐桓的,甚至在某些事上齐父还不及二月红知得透彻。
  二月红知道,自那“仙人独行”的四个字入了齐桓那尚为年幼的心中,齐桓便戴上了一副伪善的面具,即使每时每刻都带着笑,可又有谁知道那明明艳如三月春阳的笑里究竟带了多少温度,可是比那腊月的雪还要薄凉上几分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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